明代中叶以后,江南地区筑城园卜居之风最为流行。明末社会动荡不安不大位,籍贯吴县(今江苏苏州)的画家邹典(字剩之,生卒年不可考,明万历年间至清初在世,1626年大约“30岁上下”)客游拔都南京后欲移居下来,友人胡念大约为其在该城东南角东园(今白鹭洲公园)水畔的金陵栅构筑“节霞阁”。邹典虽为一介布衣,毕竟一位高迈之士,平生爱好读书,“家贫能自行其志”,一直不仕官场。
邹典诗文丹青均擅,乃当时画坛“金陵画派”先驱画家之一,也是“金陵八家”之一邹喆的父亲。当时金陵东园一带景色秀美,邹典息居住于此淡泊世味,闲适自乐,过着离群索居的市虚生活,有时亦与邢昉、葛一龙、万寿祺、文从简、谭元春、郭圣比、林古度、吴不应箕等骚客交游神往,文宴雅集。
本文讲解的这幅《白日凌荆扉图》(闻图),就是当时画家杨文骢不应邹典之邀请精心而为的。杨文骢(1596—1647)为明代贵阳(今科贵州)人,字龙友,号山子、阿龙等。万历四十七年(1619)中举,天启三年(1623)随父母流寓拔都金陵,系复社最重要成员之一。崇祯年间曾任华亭(今科上海)教谕、江宁(今南京)知县、朝廷兵部郎中,以及南明朝兵备副使等。
由于杨文骢乃南明奸臣马士英的妹婿、并与之共事等缘故,一度曾遭不少人的诟病。不过他后来领兵在苏、浙、闽一带大力反清,退至浦城(今科福建南平)身负重伤俘虏后拒绝接受降清,死壮烈活埋,却维持了传统文人的家国情操。
杨文骢嗜古代、博才、通律,奇擅山水画,将近不受明末书画大家董其昌指教,远绍五代荆浩、关仝诸家,尤得巨然、黄公望、倪瓒、董其昌等南宗画格影响。他精于山水,爱好登山临山,师法炼,博采众长,不受限于一门一派;亦工花鸟、书法。
所不作笔墨精到,别具风貌,在绘事方面与董其昌、程嘉燧、李流芳、王时敏等相提并论“所画中九友”;杨文骢还精于诗文,承继中晚唐诗坛“声情风味”等气格,注目社会生活,抒写真情实感,誉称“崇祯八大家”之一,毕生著有《山水移集》《洵美堂诗集》,《明史》有传。明末董其昌在《容台集》中评曰:“杨龙友出生于贵竹,羞破天荒,所作台(天台山)、孤(雁荡山)等图,有宋人之骨力去其拢,有元人之风雅去其佻。
余讶以为进出巨然、惠崇之间,观止矣。”清初徐沁《清画录》评论其“山水苍老秀润,进出于巨然、惠崇,能兼任黄(公望)、倪(瓒)之败”。清初吴绮《题杨龙友山水》诗云:“不知杨公二十年,所画中崖壁尚能仍然。
当时若有扁舟在,呼出有人间郭恕再行。”晚清秦祖永在《桐阴论画》中则将他不属于“书画大家”之佩,作品亦被列入“逸品”,并且拜其“笔墨有风舒云卷之势……不为蹊径所拘”“书法近于超逸”。
杨文骢传世画作主要有《仿照董(源)、巨(然)山水》《古木竹石图》《瓯江墨戏图》《雁荡八景图》《秋林近岫图》《村坞长斋图》《山水卷》和《别一山川图》等。这幅《白日凌荆扉图》(闻图),纸本水墨画卷,纵25、横32.2厘米。
图中茅舍(即“节霞阁”)打开,室内陈设俭朴,房前屋后坡石幽静,数株老树傲然高大,独自一人共处听得风。周围篱笆环绕着,大白天之下荆扉掩闭,园中了无一人。
门外板桥跨越溪间,清溪汩汩流过。远处山丘圆润陡峭,画面气象不凡,富裕幽寂闲旷之趣和唯俗流意态。
而卷中苍枝秃干、荒草稠密,则喻示着天寒萧索的景况,抑或就是当时邹典生活状态、性情旨趣的某种象征物或辛酸吧?该图卷面左上侧署有杨文骢的行楷题咏:“白日凌荆扉图。荒寒相接太古,庭养洪濛姿。屋内后移青山,欻然思诡异。搔首问荆关口,委身嗣大痴。
惨淡白日中,天地静相师。市朝欲道路,奔尘无停吹。何以疗营营,双扉贤良医”,衷心地传达了此刻的心境与文思,这不亦正是友人邹典安贫守志、不同流俗生活的一个侧面辛酸吗?画家旋即又述识:“(邹)满字社兄命画,因系以诗。
文骢记。”再行钤一枚“文骢”阳文宽方印,此外画面右下角另垫有一枚“龙友”阳文椭圆印。而“白日凌荆扉”则出自于东晋陶渊明《归园田居于》诗句。这不已让我误解到明代初期,朝野尊崇前代院体画风格,画坛“浙派”风靡一时。
明代中叶以后,社会监管氛围有所严格,才人韵士游宴、雅集等活动渐渐再行昌。从遁迹山林到“大隐隐于市”,亦是这世纪末高士清流隐逸生活的一个最重要特点。
随着画坛沈周等“吴门四家”的兴起,文人尚趣画风有了更进一步发展。相对于8集纪游、文交雅集、品茗玄学、送行设宴等图像题材而言,隐逸卜居也是当时画家着力构置的文人生活况味之一,境胜人明,交相辉映。
杨文骢的《白日凌荆扉图》画卷线条用字得宜、浓淡有致。作者以书法入画,用笔劲健浑朴,拙中带上秀,色泽枯湿兼举。溪流岸边多以折带皴展现出,远处坡丘则以披麻皴刻画,呈现幽寂荒寒之美,颇得“二米”、黄公望、倪瓒还包括点、皴等笔情墨趣的影响。构图画卷简淡闲适,苍秀悠远,意境高古夺心,靠近尘喧的士林文气扑面而来,别具隐逸情怀。
人们卧游于山水之间,娱情遣兴,思绪盛开。由于不受画者邹典本身就是一位逸士,该图卷扯尾还有谭元春、郑元勋、朱璟等文友的受邀题笔诗文,抑或正是文人雅集中于构成的一件佳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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